#原创#Forever

想说的都在后面了。总之,愉悦食用吧。


文 清义常


在彩色玻璃窗之下,人们虔诚地跪伏在地。颇有些高高在上的神父怜悯而慈爱地望着他们。

他已经不再那么年轻,这从他鬓边陡然生出的几簇白发足以看出。许多年之前,他来到此处苦修,终于成为这一处教堂的神父。如今,他已是人们诚心诚意敬仰的对象。

但他并非那么真挚。他便是那种即使口念祷词,心底也要冷冷地唱句反调的人。他骄傲,也乐于耍聪明,所以他总是把他的轻蔑与骄傲藏在心中最隐秘,但却足以让强劲的振动传达到四肢百骸的地方,然后在面上,挂出一副纯洁如处子的神情。在他到此之前,在不知哪一处的修道院里,曾有人大胆地指出他的不足和学术研究上的非常大的误区。他没有为此争得脸红脖子粗,但当其他人都忘记此事时,那人离奇地暴死。他流下了几滴眼泪,还在棺边诵念福音书。

当人群沉默着散去,教堂中寂静得仿佛陷入粘液般的黑暗。神父走出大门,在阳光中他不由得眯了眯眼。有一个青年站在门外不远处,他有些缩着肩膀,低着头,鞋底将门前空地上的碎石屑磨来磨去。神父觉得,他像极了一只暂时停驻的鸽子。

“嘿,这儿。”

神父略微提高了音调。

青年转头看了看他,便咧起了唇边。他往回走了两步,站到神父的身边去。“嘿。”他木讷笨拙地问了句好。

忘记何时起,每次做完弥撒,总有个青年会留下。他长得十足老实,鼻梁两侧还缀着几点雀斑,他的双手总会不知觉地扣在一起,他咧起嘴角的样子,像是森林中第一次遇见人类时毫无防备的动物。

青年比别人虔信,神父看得出来。青年完全不急躁,总是带着那谦和的神态。但他总是不知道青年这样留下来到底是干什么,他并不认为青年那么单纯,尽管他愿意相信。

“有个……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神父开口,便装成难为情的样子。

“荣幸之至。”

青年什么都没问,一口应承。神父讶异于他甚至不考虑困难与否。

“没什么要紧的,就是过几天晚上……在某某路…那一个巷口等着,可以么?”

“当然!”

“真是多谢。”

“职责所在。”

“好了,回去吧,孩子……不再浪费你的时间了。”

 

神父并没有目送青年走远,就冷漠地转过头,独自折返。

主殿的后面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小径上铺着灰色的石头,两旁长满了久未修理的杂草,偶尔有红色的瓢虫伏在草叶上。这里唯有神父和其他几个教徒,所以总是很安静。睡觉之前大家也相互道晚安。

神父的房间与其说是简洁,倒不如说是简陋。木门吱吱呀呀,床铺摇摇晃晃,窗沿落了一层灰。但是,与这极其不搭调的的是进门之后左手边的那一堵墙壁。那上面密密匝匝地贴了一层又一层的剪报。战火蔓延,如成群白蚁细密缓慢地逐渐吞噬着堤坝,幸而距离白蚁吞噬这个小镇,还没有那么快。神父在墙上贴满了关于战争的报道和各地教会的资讯。很少有人进入到他的房间,也就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除了天神与他自己。

神父走进房间后解下了外袍,随手扔在一把扶手椅上。他坐到床榻上,双手撑着膝盖,死死地盯着眼前被重重叠叠的剪报铺满的墙壁。他坐在那里,突然间短促而诡异地笑了一声,这一声轻笑如同恶魔的尾巴飞快地掠过,就引爆了他接下来无可抑制的大笑。他起先装模作样地咧开嘴角,咬着下唇,想要让自己笑得不那么夸张些。但当他发现这也是徒劳无功时,他终于放声笑了出来。当他在脑海中给自己下达了命令、使这样的笑声渐渐变得细微再到消失之后,他站在那一堵墙壁前,左手叉着腰,右手的手背快速地抹了一下人中,旋即便用拇指和蜷起的食指轻轻捏着自己的下巴。即便如此,他的唇角仍旧带着某种难以用感情言喻的弧度,眼中也闪烁着诡谲的光彩。他向前迈了一大步,伸出右手缓缓地抚摩过墙上那边缘泛黄的一片片纸张。他的手指游走在冰冷生硬、毫无感情的文字间;他的双眼戏谑嘲讽地浏览那一行行夸张的话语;他那两片唇瓣微微翕动,却又把那一次次机械的复读压抑在嗓子眼,只让轻佻的气音穿越齿舌。他抓住一张剪报的边缘,几乎是毫不思索地、刷拉一下便拽了下来。他将那废纸揉一揉,抛到房间的最角落,又抬起了头,伸出双手疯狂地撕扯着墙上厚如蚕茧的剪报。他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一层一层剥开那些破碎的纸张。终于,他站在已经空无一物的墙壁前喘着粗气,看着那某一天晚上,他在墙壁上写下的血红色的大字。不出所料地,他又笑了起来。

“我将造成神明,赠予尔等。”

 

“神?”

“教义?”

“殉教者?”

“亵渎职位?”

“盲目的群众?”

“恨人如同杀人?”

 

“那么,恨神呢?”

 

果然,那青年会站在这个巷口傻等。

神父穿着那一套本应该尊贵无比的长袍,缓缓地在夜幕下朝着青年走去。这本应是捕兽夹的范围,但猎人今晚的目标只有一个,并且,他也相信这一击就会致命。

他停在距离青年大约五步远的地方。很显然,青年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到来,慌张地转过身看向他。

就连在这种时候他的眼神都是充满信任的吗?

“您终于来了……!我…并没有等很久!只是,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错了。”

青年蓦地一怔。

“你说错了。”神父看着他的表情,与其说是淡漠,不如说是冰冷,“不是人,也不是死人,更不是敌军,是祭品。”

神父并没有在青年怔忡的瞬间多说什么,只是从长袍中抽出了一把刀柄华丽的匕首。那刀刃在青年愕然的双眼中闪烁出的光影,就如同今夜的上弦月。

他越过面前拦路的尸体,径直走到青年面前,毫无畏惧地将他那睁大的眼瞳里复杂的情绪尽收自己囊中。他紧握刀柄,眨一眨眼,便直接将匕首刺入青年的大腿。他如此近距离地看着青年发白的嘴唇和僵愣的神态,却并没有犹豫一分一秒。那根匕首已经从青年的大腿中拔出,接下来顺次扎入了他的腹部、胸口。当神父想要划开他的脖颈时——此刻神父已经是伸出手将几乎瘫倒的青年搂在自己怀中了——正当此时,青年突然笑了一声,在神父耳边用低不可闻却坚定至极的声音轻声询问,但那种虔诚与信任的神情,并不像是提出问题,倒更像是等待神父肆意地发号施令。

“请告诉我,我该为了什么而战?”

神父那本来没有什么多余表情的脸上倏地就出现了波动,那就好像本来坚硬无比的堡垒被火炮轰开,最后的防线也彻底崩溃。他与青年之间现在毫无距离可言,他忽然开始沉重地喘气。他转过脸,看着青年的微笑,终于几近歇斯底里地在他耳边咆哮:

“你该为了神而战!为了你的信仰而战!为了我而战!”

神父没有再给青年留下任何回答的时间,刀刃直接抹过了他的脖颈。

他看着怀中青年的瞳孔逐渐发散,看着鲜血从他嘴角流出、滴落。他的眉头一瞬间竟然皱成了悲伤的模样——那也只不过是没有人看见的一瞬间罢了。他终于露出了得到胜利的笑容,发出了由心底而生的笑声,但那种笑声听起来并不像笑,反倒像是声嘶力竭的哭喊。他紧紧搂着青年,竟在他的鬈发间与额头上不停的落下一个个轻吻。神父在那断断续续的,听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狂笑中,疯狂地兀自呢喃着什么。

“你是我的杰作,我的殉教者……不,你不是殉教者,你是神!你是神坛之上,睥睨众生的神!……我的孩子……”

当他确认青年彻底死亡之后,他又收回了刚才任由青年依靠的臂弯,却为倒在地上的青年合上了双眼。神父站起身,脸上的表情又一度如同坚冰。他将匕首收好,一个人在夜幕之下,缓缓地走回教堂。

“阿门。”

谁也不知道,他曾把这两个音节留在了那条巷子里。而上弦月的清辉,已经被摩肩接踵、相继而来的云层给湮没了。

 

“嘿!”

“嘿。早上好。”

“你今天起得可真早!嗯,家里活儿太多?”

“算是。父亲要求我的……”

“我现在反倒喜欢早起……小时候总是赖在床上……对了,你那天有去教堂做礼拜么?”

“……教堂?噢,你说的那事儿……我们家听到出事了就没去了。”

“真是吓人,看来那个所谓神父也不过徒有其表,这种违背教义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听说是教堂中一个教徒发现的……叫什么来着?杰克?丹尼?”

“我想是琼斯……他当时也是大胆,竟然没有被那场面吓坏!哈!听说神父割了手腕,双手浸在清水中,他自杀好像是那天前一夜,第二天早上那盆水都是黑的啦!”

“哼,罪有应得……”

“还听说……凑近点儿……那天早上教堂外,好像围了这镇上所有的麻雀……”

“啧啧……不过他做出这样亵渎教义的举动,亏人们以前那么崇敬他……不过,你听说了么?那个每次去教堂都会留下的青年,竟然和敌人的一整个小队同归于尽啦!”

“当然,怎么可能没听说!他负伤那么多……他才英勇,就好像天神下凡一样……!”

“……我手头上的活计干完啦!我先回家里了,你有空带着老婆来一起叙叙!”

“这么热情的邀请,我今晚就去,哈哈……”

 

在彩色玻璃窗之下,人们虔诚地跪伏在地。颇有些高高在上的神父怜悯而慈爱地望着他们。

他仍旧年轻,长得忠厚老实,鼻梁两侧的雀斑还未完全褪去。人们都相信他是个谦和且虔诚的人,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阳光透过那玻璃窗,细密地洒在了他浅棕色的头发上。他的神情,安详如同天神。

 

Fin


首先真的非常抱歉……上学期因为学习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虽然有很多脑洞但是未能付诸笔墨。虽然感觉消失了这么久也没有人会想我啦(???),但是这么久不更新了真的觉得非常抱歉……

这次难得写原创。原因是一天写作业的时候脑洞突然开大了想写写“神父”和“殉教者”这种搭配。本来是想找个CP写的,然而并未能发现代入毫无违和的……所以就写原创了。最开始真的只打算写这种搭配,但是写着写着好像就往某种不大得了的方向去了……(

造神现象与盲目从众。

没好意思打上耽美的tag……其实我可吃自己写的这对了(。)文章里可能用了很多奇怪的隐喻,看你们怎么理解啦!

未经本人授权,禁止转载。严禁抄袭。

拒绝引战撕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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